+关注 私聊
  • 闻禾

    第12楼2006/04/06

    (六)

    韩逸回头一看,是一个老者,年龄六十来岁,剃着光头,留着花白的胡子。身穿白色的绸缎中式对襟褂,下身是黑色的绸子裤,不伦不类的是脚下蹬着一双皮鞋。
    “您是…?”
    “小伙子,刚才那照片上的东西是你的?”老人问道。
    “怎么了?”
    “我想问问那个樽的下面有什么东西么?”
    “您问这个干什么?”韩逸很奇怪这个老人什么时候看到的照片。
    “这样吧,抽时间你拿过来,我要了。”
    “多少钱您就要了?”
    “你打算要多少?”
    韩逸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其实是这么回事,我的一个朋友从网上看到这么一张图片,然后我们办公室的几个同事就打赌这东西值多少钱,我是公证人,所以他们就托我过来问问,其实我也没见过这东西。”
    那老人笑了笑,“小伙子,你瞒不了我的。这样吧,你回去想想,想出个价来再来找我。到了这条街上,随便打听马五爷,大家都知道。”
    “我不是跟您说了么,我真没见过这东西。”韩逸说着,转身开始往回走。
    “哎,小伙子,你想好了,想出手就来找我,这东西的价你想不到。”那老人在背后喊道。

    韩逸很想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见前面的店铺门口挂着一面铜镜,就趴过去看,见自己两眼血红,五官还算时平静。想想这些年来的官场游走,使自己练出了喜怒不行于色的功夫。记得当初自己刚当上副科长的时候,已经退二线的岳父曾对自己说,“小韩,在官场上混,千万别耍小孩脾气,当你想发火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笑起来;当你高兴的时候,也千万别忘形。官场的人,就是想干什么的时候不去干,那你就能把官坐稳了。”
    韩逸看看镜子,让自己笑了一下。也就在这个时候,韩逸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后,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
    他叫了一辆车,开始往市里返,从出租车的后视镜里,韩逸看到另有一辆出租车跟在后面,看来是被人跟踪了。
    韩逸让车开到了市中心的百货大楼,到了人多的地方三转两转,终于甩掉了那个跟着自己的黑影,而后重新打了辆车回到科里。

    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铃正在狂响,接起来一听,是赵远航。
    “刚从隽永街回来对不对?问清楚价钱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隽永街了?”
    “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智商的人。你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就赶奔隽永街找内行问价钱,而且结果一定很让你失望,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当然了,你想呀,那个地方是假文物的集散地,而且你又是个对文物一窍不通的人,就算是你拿的东西是真的,人家也不可能给你说真价钱的。”
    “我发现钱还真是个好东西,还能治疗轻度白痴。”
    “你丫才白痴呢!对了韩逸,你今天和冯笙联系了么?
    “我和他联系干什么?”
    “我今天给他打电话了,手机关机了,我估计这小子现在已经不在东平了。”
    “这也就是你昨天晚上那么急着分钱的原因?”
    “呵呵,韩逸,别看你和他认识得早,可能我比你跟了解他。我再给你提个醒,宋珊的父亲是东平大学的教授,那老头很懂得文物收藏,你找他给你鉴定一下应该没错。不过你要是找他,肯定要先找宋珊,这要是让你们家老吴知道了,那可了不得……呵呵”
    “赵远航,我发现你好像比我还关心那个破痰盂,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呀?”韩逸打趣道。
    赵远航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不是目的,是有原因的,等你打听好了这个东西到底值多少钱,我再告诉你。”
    “你怎么现在象得了前列腺炎一样,说什么话都抖落不干净?”
    “好了好了,赶紧琢磨你的痰盂吧。”

    韩逸放下电话,找出通讯录,从中找到了宋珊的电话,拨了号码,突然又把挂断。

0
    +关注 私聊
  • 闻禾

    第13楼2006/04/06

    (七)

    宋珊感觉自己这半辈子活得半半啦啦地。按理说自己的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出身书香门第,长相上也算是比身边的女性强出许多。从上中学开始,就有不少男生不断地献殷勤,课本里面总是不断地有些纸条上面写着些那个年龄的孩子所不应该说的话。不过宋珊觉得那个时候不应该过早地定下来将来的事情,于是所有的纸条都被她扔到了一边。
    后来宋珊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那些送纸条的男生们便都作鸟兽散了。唯独收到的只有韩逸的一封信,写得洋洋洒洒,诙谐幽默。宋珊把信当着宿舍了的几个小姐妹读了一遍,小姐妹们乐得前仰后合。宋珊说你们别光乐呀,说说我怎么回信呀,人家写得这么有意思,我总不能说大白话吧。小姐妹说咱们是学中文的,要是写得还不如人家,那可就丢人了。要不这样吧,我们以静制动,先不管他,考验考验他的耐心。于是宋珊便不再考虑回信的事情,耐心地考验韩逸能否持之以恒。
    后来宋珊就再也没有收到过韩逸的回信,随着大学生活的丰富多彩,宋珊也就渐渐地淡忘了这个曾经有过追求萌芽的人。
    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大学生中,有男朋友是对女生魅力的一种检验。无论是相貌、气质还是家庭条件都在同学中居先的宋珊自然也成了众多男生的好逑之的。为此班里的男生还就宋珊花落谁家的问题展开过大讨论,一部分的人认为兔子不吃窝边草,应该先向别的班、别的专业的女生下手;另一部分人认为肥水不流外人田,无论如何不能让别的班的男生尝了鲜。两派的男生为此争得不可开交,后来就请班长作决定,班长笑了笑说都有道理,都有道理。过了几天,不好吱声的班长就和宋珊出双入对了。
    宋珊坠入爱河之后,初步体会到了恋爱的滋味是何等美妙,恨不得早点毕业,天天和班长在一起。于是,班长也就顺理成章地在一次和宋珊散步的时候,把宋珊带进了校外的小旅馆。
    班长的经济并不宽裕,于是这种小旅馆的费用后来也大都由宋珊来支付,直到大三的一天,二人在小旅馆的床上共同品味禁果的滋味的时候,几个警察破门而入,把二人带到了派出所。
    宋珊当时对此事并不是很在乎,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只问了班长一句话,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都愿意娶我么?班长考虑了一下,狠狠地点了点头。
    后来是学校的学生科长把两个人从派出所领了回来,虽然校规中没有明文规定在校学生不能发生性关系,但是考虑到此事对学校影响极坏,还是给两个人记了严重警告处分。

    此事过后,班长奉守诺言,继续和宋珊鱼水厮守,而宋珊却渐渐发现班长并非如同原先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光明磊落的人。原因是有一次宋珊无意中翻了翻班长的书包,从中看到一封写给自己的信,而且已经拆开了,打开一看,竟然是韩逸写的,而且信中说,这是写给自己的第20封信。宋珊一怒之下厉问班长是怎么回事。班长很坦率地说自大一开始,为了减少竞争者,除了宋珊父母和女生字体的信件,其他信件一律都被自己截流销毁了。
    宋珊一气之下把书包扔到了班长脸上,说道:你真卑鄙。从此与班长断了往来。
    后来在毕业宴会上,班长喝醉了酒,端着杯子走到宋珊面前,告诉宋珊,你知道么,当初那封信是我故意让你发现的。
    宋珊与班长干了杯,而后拿起酒瓶给班长倒满,接着把酒瓶子狠狠地砸在班长的头上。

    毕业后,宋珊回到了东平,作了《东平日报》的记者。毕业的几年里,有不少人给宋珊介绍对象,宋珊先是不见,后来见了几个,也都是大同小异,实在是激不起自己的兴趣。后来,周围的人也就不再给她招揽这种业务了,一拖二拖,竟然到了三十岁了。一个和宋珊处境相同的女同事对宋珊开玩笑说,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小男人我们看不上,好男人又都有主了,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二婚的或者趁着还有几分姿色,当回第三者过过瘾。

0
    +关注 私聊
  • 闻禾

    第14楼2006/04/06

    (八)

    韩逸放下电话,思索了一会,又拿起电话,按下了重拨健。
    “韩逸你好,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韩逸一愣神,“你怎么知道是我?”
    “呵呵,我听出来的呀,你的声音一直没变。”宋珊咯咯地笑着,其实她的手机上分明显示着来电号码——韩逸。
    “不可能,我们已经十几年没有联系了。”
    “是不是你们这个年龄的男人都这么自信、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好了好了,知道您现在是记者,聆牙利齿,我说不过你,就算是你听出来的吧。”
    “本来就是听出来的,怎么叫算是。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别告诉我是刚刚知道我的号码。”
    “说起来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大家都在一个城市,这么多年竟然没有联系过一次,你的号码是我从同学录上找到的。”
    “那看来是一定有事了。”
    韩逸笑道:我这个人缺少心机,且还属于那种不会说假话的人,找你还确实有点事,严格地说不是找你,是找你老爷子。
    “行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没有心机、不会说假话能当上科长?”
    “嗬,你咋啥都知道?看来我们这些小领导的演技确实不太高明。”
    “你找我爸爸什么事情?”
    “这么回事,有个朋友弄到一个古董,想找老头给鉴定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爸会这个?”
    “全国人民都知道,宋教授是当今著名的古董鉴定专家,三千年前的木乃伊都能看出真假来。”
    “好了好了,别晕了,还是上中学的时候那个样子,满嘴跑火车。不过老头退休之后,倒是真的就好研究这个。”
    “那太好了,你看看给约个时间,我登门拜访。”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韩逸,你难道就为了这件事吗?你就不想见见我么?”
    “怎么不想,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岁月把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为你作的嫁衣。”
    ……“韩逸,我还没有结婚……你怎么不说话了?害怕了?”
    “我怕什么,你一个未婚少女都不怕,我这个老男人怕什么。”
    “那好,今天晚上9点,在‘牵挂’咖啡屋,你来了,我就给你约我爸爸。”
    韩逸想了想道:“能早点么。”
    “嘻嘻,是不是嫂子管得严?那好吧,7点。”


    宋姗没有想到向她走来的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就是韩逸,在宋姗的印象中,韩逸还是中学时那个白净清瘦、个子高高的小男生。而现在走进咖啡厅的这个男人身材魁梧,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衣,墨蓝色的领带衬的人干净而高雅。
    韩逸仅仅扫了一眼,就看到坐在窗旁的宋姗,接着大步走到她面前坐下,夸张地瞪大眼睛:“哇,这么多年,你竟然没变?”
    “去你的,老了,自然规律。不过你倒是越来越帅了。”
    “别糟蹋我了,要帅也是蟋蟀的蟀。”
    “到咖啡厅,用得着穿得这么正规么?又不是商业谈判。”
    韩逸向四周看看,周围竟全是些情侣,穿得都很休闲。“我发现你还真是了不得,我今天跟我老婆说的就是要参加一个商务谈判,这样老婆才准的假,而且规定我晚上9点,无论是否谈完,都必须回去。”
    “行了,你就说点正经的吧,别耍贫嘴了。”
    “我觉得我挺正经的呀?”
    宋姗抿了一口咖啡,抬起眼睛看着韩逸慢慢地说:“韩逸,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我发现所有的老同学见面,问得最多、也最没有意义的一句话就是这些年你过得好么。这人过得好不好,并非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更何况,生活是多方面的,有可能在情场得意、官场失意,在赌场又不得不失,所以过得好坏与否,还要看一个人更注重哪一个场。……”
    “我问你一句话,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我只是想问你这些年过得是不是如意。我知道你毕业后三年就结婚了,你的妻子名叫吴飞雪,在市财政局干会计,你们两个结婚七年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你的岳父是市政局的局长,前年退休的,在退休的前几年里,把你从一个小技术员一步一步地提到市政建设公司的生产科科长。”
    韩逸看着宋姗,目瞪口呆,“你是克格勃转业的?我们家存折放在哪你知道么?”
    “这说明这些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你呢,你对我知道多少?”
    “我……”韩逸有些语塞,“你好像现在干记者吧,是在哪个报社来着?”
    “你对我几乎一无所知。”宋姗的眼中有些怨恨。
    “宋姗同志,我认为你的这种要求是不合理的,你关注某个人,并不能说明那个人也在同时地关注着你,这种要求是不能等价的。就比如说我知道某个明星生日星座嗜好癖好宠物的名字是不是有情人就连他起床先穿那只鞋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要求他对我了解任何一点。”
    “你还真拿自己当明星了?韩逸,知道么,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解释,当初你给我写了那么多信……”
    韩逸哈哈一笑,“我先给你解释吧,其实当时给你写信是因为我和我们宿舍的几个同学打赌,每月给自己中学的最漂亮的女同学写一封信,最后收到回信的人要请客吃饭,根据咱们中学的毕业照,他们选中了你,于是就给你写了,结果害的我请了二十多顿饭,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自信心上都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最后看看实在不行,就托你们那边的一个同学用你的名字给我回了封信,说是你烫伤毁容了,这样他们才放过我这张长期饭票……”
    宋姗忍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韩逸,你就缺德吧你!你看我现在还漂亮么?”
    韩逸一下子犹豫起来,“你是想听实话呢,还是想听好听的?”
    “当然是实话了。”
    “呵呵,和好听的一样。”
    “你这张嘴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的是实话。我想你老婆一定很幸福,整天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还不开心死了?”
    “差矣!男人幽默都是为了勾引女人的,都勾引到家了,谁还那么费劲地去幽默?你见过有谁钓上鱼以后,还给鱼喂食的?我估计到了三十岁的男人,没有一个说和自己老婆在一起开心的。”
    “那你就没想过找一个情人?
    “我可不敢,那是玩火,我消防知识不行,玩不起。你没听说当今的四大笨,炒房炒成房东;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练功练成**功。我万一没泡好,真的又泡成老公了,那不成了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别说得那么恐怖,这个年头,男人找情人的不是很正常么?我们社里就有好几个人都有情人,都成了公开的秘密了,除了他们的老婆不知道,大家都知道。”
    “呵呵,你作为一个女同志,这种思想是很不正常的。再说了,现在世上哪有心甘情愿无私奉献学雷锋的。好了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再说下去,我内心的阴暗面就全抖落出来了。说点正事,你和老爷子约好了么?”
    “我就知道你只关心这个,明天晚上九点,在我家。不过让我爸看东西,要收三个条件。”
    “哪三个?”
    “第一必须准点到达;第二会见他的时候要关掉所有的通讯工具;第三他对他所做的鉴定不负任何责任,同时你也不能对外说是他鉴定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三个条件呢,原来和我开会的要求一样,不同的就是第三条,我开会的时候,第三条是对开会的时候所说的话不负任何责任。”
    韩逸看了看表,接着说,“时间不早了,谈判也该结束了,今天的商务谈判很圆满,双方在九点以前就泡妞及鉴定文物等多个方面进行了友好磋商并达成了共识,我也该回去了。”
    韩逸说着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今天的咖啡我请你。”
    宋姗坐在那里没有动,“韩逸,以后能经常和你聊聊么?说实话,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的。”
    “当然没问题,只要有正当的理由。”
    “什么叫不正当的理由?”
    “例如说祸国殃民图财害命……”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赶紧走吧,回去晚了当心跪搓板。”
    “我们家早就用洗衣机了……”

0
    +关注 私聊
  • 闻禾

    第15楼2006/04/06

    以下是引用老漠在2006-1-12 9:44:00的发言:
    请版主取消置顶,不想发了。

    老漠我尊重您的意见,撤了固顶!但是我是真心喜欢您的小说,也真心佩服您的才华!

    我们这里的确人气不旺,这也是实情。这是我们做版主的最大挑战,相信经过一段时间,一定会扭转目前的状况!

    限于自己的水平,无法写出高质量的评论,您一定对我失望了!我也对自己很失望的,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很努力。

    我希望老漠您能继续关注小说苑,如果能将此文贴完,那么我更将感激!

0
    +关注 私聊
  • 闻禾

    第16楼2006/04/06

    大家如果真的喜欢,只能去搜索了~,估计在别的论坛有发~

      我这里有他以前发的一个长篇《只有一个面的叶子》,我下载了,等找到发来。

0
    +关注 私聊
  • 一抹冰蓝

    第18楼2006/04/06

    唉,这不吊胃口嘛
    标题也给个,我满世界搜去,555

0
    +关注 私聊
  • 闻禾

    第19楼2006/04/06

    搜索[连载]痰盂 老漠

0
    +关注 私聊
  • 一抹冰蓝

    第20楼2006/04/06

    嘿嘿,闻禾真好

0
    +关注 私聊
  • 闻禾

    第21楼2006/04/06

    找到就链接过来吧。我也没看完呢~。谢谢~

    wrliao 发表: 嘿嘿,闻禾真好

0
    +关注 私聊
  • 一抹冰蓝

    第22楼2006/04/06

    好,就是还不全。
    (九)

    第二天晚上,韩逸给吴飞雪打了电话,说是晚上请一家业主单位的吃饭,可能回去晚一些,接着就在宋珊家附近的一家小酒馆点了两个菜,要了一扎啤酒,自斟自饮。
    到了8:30分,韩逸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把痰盂装在一个服装袋里,慢慢地向宋姗家走去。到了宋姗家门口,看了看表,正好8:58分,于是按响了门铃。
    门接着开了,宋珊打开门,见是韩逸,说道:“行,比较准时,我爸等着你呢。”
    韩逸跟着宋珊走到书房,房间非常地简朴,环墙三面都被书架占满,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小方桌和两把椅子,靠窗的一面墙前摆着一张写字台,一个老人背对着他们正在看书。
    宋珊道:爸,韩逸来了。
    老人头也没抬,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把门关上。”
    宋珊不情愿地往外走,韩逸朝她作了鬼脸,悄声说:“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宋珊瞪了韩逸一眼,“去你的,卸磨杀驴!”接着走了出去。

    韩逸见老人没有回头,便轻轻走到方桌前,拉了把椅子坐下。
    这时老人突然厉声道:“站起来,我还没让你坐下呢!”
    韩逸连忙站起来。老人接着说,“好了,请坐吧。”
    韩逸想这老人脾气真是古怪,估计是在更年期,便坐下不再吱声。
    “怎么不说话?!”
    “你还没让我说话呢!”韩逸学着老人刚才的口气说。
    老人放下手中的书,哈哈笑了起来,“嗯,孺子可教也!”接着扭过头站起身来,走到韩逸的面前。
    老人六十多岁,满头白发,面孔修得干干净净,戴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精神矍铄。“把东西拿出来吧。”
    韩逸取出那个痰盂,恭恭敬敬地交给老人。
    老人接过痰盂,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看了起来。大约过了十分钟,老人放下放大镜,说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这个痰盂的所有东西。”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你把它叫什么?痰盂?亏你想得出来。”
    见老人高兴了,韩逸紧张的精神也随之放松了下来,“有人告诉过我这个东西叫尊,说是喝酒用的。不过你看这东西的形状,明明是个痰盂么,用这玩意喝酒,估计没等喝就得吐满了。”
    “呵呵呵,行了,别拿无知当幽默了。我告诉你吧,这东西名叫饕餮尊。你知道什么是饕餮么?”
    “知道大概的意思,好像是特别好吃特别丰盛的意思。”
    “那是现代人延伸的意思,饕餮是古时候传说中的一种猛兽。”老人指着痰盂中部刻的那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动物说,“就是它。
    传说中的饕餮是一种非常凶猛、贪吃的动物,它把它身边的所有的东西都吃完了,没有什么可吃的了,就开始吃天,把天吃完了,就开始吃地,结果把地也吃完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再能吃的了,就开始吃自己的身体,当把自己的身体也吃完的时候,世界上就只剩下它一张嘴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所见的饕餮都是只有一张嘴。饕餮,说明了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宋教授,我觉得这仅仅是一个传说,严格的讲这个传说在很多方面都是不成立的。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给我们出过一道题目,说是有两条蛇互相开始从对方的尾部吞食对方,那么结果会是什么?这两条蛇在吞食对方的同时,也是在吞食自己,它们会不会把自己的嘴巴也吞进去?”
    老人摆了摆手,“不说那个,那个仅仅是一个拓扑游戏,我接着给你讲这个饕餮尊。这个尊是商代的文物,根据尊底的篆印说明这时商王的王室用品。饕餮面两侧各饰有一只凤鸟,长冠巨爪,向上腾飞。尊地为云雷纹,凸起的饕餮纹上复刻阴线纹,颈上和足上各饰两周凸弦纹,纹饰多样,器体雄浑,真是文物中的上品。”
    韩逸听得目瞪口呆,“可是这个尊的底下有一道裂纹,按理说是不是影响了它的品质?”
    老人把尊翻过来,指着那道裂纹接着说,“关于这道裂纹,还有一个故事。你知道傅青先生么?”
    韩逸摇了摇头。
    “该知道的不知道。傅青是中国最早的一批考古专家,也是在文物界德高望重的前辈。这个尊是在1972年在安徽潜山县出土的,埋藏地下3000多年,出土时不但完好无损,而且青光熠熠,纹饰精美清丽,属国家一级文物,当时收藏在安徽省博物馆,傅青先生当时就在这个博物馆任馆长。
    73年,红卫兵小将破四旧,把馆里的文物烧的、砸的不知糟蹋了多少。当时傅青先生死死地抱着这个饕餮尊,身上被红卫兵小将踢打得遍体鳞伤,就是不放手。后来手指被人家打断了,硬生生地把这个尊从他手中夺走,他就抱着那人的腿不放,接着那人就用这个饕餮尊砸向他的脑袋……
    傅青先生的脑浆当时就被打出来了,这个尊的底部也就有了这道裂痕……”
    老人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了,眼中开始闪烁着泪光。
    “那后来呢?”
    老人沉默了一会,“后来给傅青先生定的罪名是封建主义的复辟分子,骨灰也没有人认领。直到81年才平反,可是那个时候,傅青先生的骨灰早就找不到了。”
    “那个尊呢?”
    “饕餮尊从此便失踪了,到了九十年代,有人说曾经在英国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因为没有鉴定条件,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饕餮尊。”

    韩逸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么你看这个是不是真的?”
    “这个我不敢说,我没有见过真品,所以也不敢断定。是真是假要由国家的专门机构来检验。”
    韩逸不再说话,接过那个尊放进自己的手提袋里。
    “谢谢您,宋教授,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老人站起来把韩逸送到门口,见韩逸欲言又止,便说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韩逸一愣。
    老人冷笑了一下,“你应该还想问,这个东西如果是真的,那么应该值多少钱是不是?”
    “您说值多少?”
    “呵呵呵,天安门值多少?长城值多少?人民英雄纪念碑值多少?小伙子,这是历史,历史是无价的。一个国家没有历史是可怜的,一个国家的人民不懂得尊重历史是可悲的。我劝你最好别卖,因为没有人能够买得起它。我从来不问别人的东西的来路和去向,不过今天我非常想劝你一句,把它捐给国家吧。”

    宋珊送韩逸出来,问道,“怎么样?你那个痰盂我爸说值多少钱?”
    韩逸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掺和。”

    韩逸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了办公室,把饕餮尊锁到了铁皮文件柜里。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2点了。
    打开房门,家里一片漆黑,估计是吴飞雪已经睡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一开灯,吓得韩逸打了一个激凌。
    只见吴飞雪瞪着双眼端坐在书房的小床上。

0
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