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岚更佩服父亲随机应变的能力。在突发事件面前父亲总能够沉着冷静、灵活机智地处理,潇洒自如、游刃有余地应对。岚常为父遗憾。父亲这个“脑袋”如果“年轻力壮”在现在这个“百鸟争鸣”的时代,其前途不知道要用什么去“限”、不知会创造什么样的“奇迹”呢。哎,生不逢时的典型啊。岚也经常为自己惋惜,父亲的这些特质,自己怎么就没有承袭一二呢?想想自己“僵硬的脑袋”和“直通通不会拐弯的想法”,岚对父亲肃然起敬,对自己的看法不禁复杂起来。岚总是在事情发生过后,才想起当时如果能这样说或者这样做就好了,可是当时怎么都产生不了闪现“光点”的智慧之语言或行动。
刚刚父亲讲给岚发生在桥头附近商店前的故事,岚觉得父亲的应对真得很英明,如果换成自己,哪里会如此痛快地“顺藤结瓜”,短短的几句对接,就痛快地“骗”了当骗的人,并把他的“眼光”很自然地从俯视方向“调整”到仰视角度。
桥头是大家(主要是老年人)聚会、聊天、休息的好地方,也是这个小区出入的必经之路,所以这里通常比较热闹。夏天可以乘凉,因为有厚厚的树叶,可以过滤强直光;冬天树退了叶子,透过树杈的光也并未减少多少能量。桥边儿上有个自发的“菜市场”,那里除了卖菜的常摊儿,还有卖肉的,卖熟食的,回家的人们基本上都要到那里转转的。
在这里,父亲结识了四个人(人家从来不去职工活动中心)。王、朱、童、周。王师傅行伍出身,结识伊始,他便成了父亲心目中的“高人”,而且一直“居高不下”。王师傅博古通今,经常口悬文韬武略,谈吐天南地北,父亲很愿意和王师傅在一起,因为王师傅总能让他大开眼界,王师傅所讲“内容”都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事儿,而且感觉这些事儿都是有根据的,不是饱蘸水分吹牛皮编造的那种。
朱师傅和童师傅就不同了。朱师傅70左右,来自山东省的农村某地,住在本地做生意的大女儿家,没有太深厚的见识、见地。只是由于家庭成分的原因以及家庭成分给他的生活涂染的不算明快的色彩,致使他对毛泽东充满仇恨,对邓小平感恩不尽。童师傅50左右,为当地某厂工人,也没有什么“言论”可以让父亲对其肃然起敬的。几乎每个周末,他们三人都结伴同行,“约定”并“履行”周末户外活动。岚知道,爬山的时候,朱师傅爬的速度最快,有言为证:“老朱爬山就跟老鼠似的,低着头,超~超~超~钻得快着呢,眼睛都顾不上抬一下,左顾右盼更是没有的事儿。老童就不行了,别看他年龄最小――”。童师傅身体不是太好,所以在每一次的活动中,基本上都是他断后,经常嚷嚷着叫等。
这第四个人周师傅就是今天下午桥头和父亲一起唱“二人转”的主角了。周师傅50岁左右,个头矮小,脑袋总是有气无力的搭在肩头,腿似乎也是软软的,经常靠一根所谓的拐棍支撑同样不太健康的躯体。周师傅为某单位因病提前退休的职工,值得强调的是,他曾经为原单位的工程师,月收入千元余,独自一人享用。
今天是星期五。星期五的下午,父亲经常情不自禁地到桥头来转悠,在这女儿回家必经之路口等候,希望能够早一点看到女儿的身影,然后一起有说有笑地回家。
周师傅要去桥头商店买香烟,看见岚父在桥边栏墩上闲坐着,就把手中拎的装着两瓶酒的紫红色尼龙袋子,放在了岚父的身边,让岚父给照看着点儿。
男人在一起,烟酒永远是信手拈来的话题,尤其对又抽烟又喝酒的男人,在没话可说的时候,很自然就会拐扯到谈烟论酒之上。周师傅从商店出来,两人就站在小桥边儿上聊开了天。
“买什么烟?”
“红河。”
“呀,挺贵的呢,5、6块一包啊。”不到12岁就独扛全家生活重荷的父亲,非常清楚钱的重要性,但“劳有所获”加上天性使然,他在用钱上也并没有养成“缩手缩脚”、特别节俭的习惯,和一般农村老人相比,他花钱应该多少沾还点儿“大手大脚”的嫌疑,花钱、买东西通常还是相当大方的。但毕竟城乡经济的差距太大了,意识中花销的“度钱衡”有着本质性的差异。
这一问两答,颇生周师傅居高临下之情绪,不由得将自然状态都是下垂着的眼皮使劲儿向上翻了翻,白斜了父亲一眼,“骆驼对马”似地说:“我一个月一千多块钱的退休金,不吃不喝不抽干什么。我从来就不抽赖烟,喝吗就要喝好酒。”
父亲有比一般人更敏感的神经,他自然觉察到周师傅语气及表情在“问答”前后的变化,感到了经济后盾支撑下形成的话语之中的强势,以及由此产生的语气的轻蔑。父亲油然生一种种很不舒坦的屈辱情感。这种感觉虽然丝毫也没有表露出来,虽然仍然不动声色、依然如故地聊着天……
“周师傅,您说的是,一个人必须得照顾好自己。人多就不一样了,考虑事情就多,像我这一个月将近2000元的收入,也没有你这般潇洒啊。”父亲认真地讲起来“他作为铁路高级工程师的工作和他的收入”,讲他的创业和他的奋斗,坚定不移的口气谁也想不到他的话中搀杂的不真实。
周师傅的敬佩与惊讶满目竞放,整个人儿都笼罩在浓重的、羡慕与恭敬的气氛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