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亲情无奈在悲伤按捺心痛的时候,又得知大姑生病住院的消息。也许是心痛过了头,这个消息竟然没有在此扬起疼痛神经。
大姑是因为脑血管硬化住院的。
大姑膝前有两个女儿,麦子与青青。她们都已经结婚生子,青青留在了大姑身边,招了个女婿入赘。大姑生病期间,主要是青青的长女薇薇陪护在姥姥身边。
在我的记忆里,大姑生过不少孩子。那些落地不久就没命的孩子,如果生在当今,完全可以活命并健康成长的,因为她/她们都是因为溶血的原因而亡的。
大姑对父亲、父亲对大姑的那种爱之切切,那种超越关心自己的关心对方,令我们对手足情深有了非常直接的体会。爷爷过世时,父亲大概有十一、二岁,大姑小父亲五岁,小姑小大姑三岁。大姑小时候身体很差,父亲说,谁都没想到她歪歪扭扭也长成了人!奶奶不是那种特别能干的女人,所以作为长兄的父亲,尽管还是个孩子,玩心也还很重,但却很自然担起了支撑家庭的重担。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为一家四口挣饭碗里的内容。
我上初中、高中都在大姑家的村子里,初中我住大姑家,高中住校,经常到她家吃中午饭。所以父亲总是说,大姑对我有恩,我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大姑。
我需要提示吗?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种感受,那就是她比妈妈更疼我,爱我。
停灵五天,热热闹闹安葬了二妹。妹夫将痛苦深埋,按照当地的风俗,吹吹打打送二妹入了土。入土为安,那是对于死者,生者之痛,却永存心间,其实至今我都不能相信我家二妹真真切切已经离开了我们。独处的时候,我经常问自己,这是真的吗?眼泪问心灵,这不会是真的吧?也许是失妹的痛苦暂时减轻了对大姑的牵挂和担心。
二妹有了自己的新家后。父亲、我和芊芊去医院看望了正在住院的大姑。推开八人间的大病房,迎面扑来“人造气”的刺鼻味道,病房满员,各种年龄的人都有,其中一位患者看见家里人就哭,我们进去后不久,她那里就响起了响亮的哭声。
麦子和青青都在,青青家最小的小男孩也在。我建议青青带孩子出去,这儿空气实在不适合这么小的小孩子。
大姑看见我们,非常激动,滔滔不绝地说啊,说!问二妹的病情怎么样了,说她自己已经没事儿了,大夫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姑姑和父亲说了很多话,并叙述了她生病的最初过程。外孙女夜里怎么发现她睡在地上,而她自己则依然以为躺在床上,还说感觉身下软软乎乎的,没有一点睡在地上的感觉。父亲问姑姑,知不知道他来看过她几回,姑姑说只记得有一次听见了父亲说话,就是睁不开眼,也没有力气说话。
和父亲聊啊聊。“大姑,您歇会儿吧,待会儿再说。”我觉得她说话太多,而且语速特快,好像一下子要把耽误的话都讲完似的。这时候护士来给换了滴液,姑姑开始教育我。我握着姑姑的手,听她语重心长的教育,突然发现她的指甲该剪了。于是掏出指甲刀,小心地给她剪厚厚的灰指甲。
大家都知道我脾气不好,姑姑也知道,但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我脾气不好,为什么要不好。姑姑劝我要和小弟搞好关系!(其实这怎么可能呢。二妹的死和他不无关系,是他破落了一个殷实的家庭,是他毁坏了我的亲人包括我自己的心情!)她就怕我与小弟关系僵持。姑姑劝我要注意说话方式,不要总看他不顺眼等等。可笑他们还在希望,狼,永远都是狼,狼与羊群共生存,羊还要处处为狼着想。
我理解他们!我的父亲和我的姑姑,他们都是封建思想的牺牲品,但我也可怜我们自己,我们是封建思想牺牲品的再生牺牲品,或者说是封建思想牺牲品的副产品。一生“求子”“育子”被子伤,丰富并痛苦了他们的人生,一辈子的追求,一辈子的遗憾,就是要有个儿子!
铁的事实,血的教训,父亲已经觉悟了,但不过是表面上的觉悟,深深地或者说稍稍地后悔当初的决定和行动了。姑姑则不然,她的思想还深埋在封建思想之下。不过我理解她的心。
看姑姑上气不接下气、滔滔不绝地说啊说,似乎形成了说话惯性一样,怎么劝她休息休息再说都不听。我想最好还是我们离开她,让她好好休息。于是我把指甲刀从钥匙上取下来,交给表妹,告诉她常给姑姑剪剪指甲。掏出500元钱,塞到姑姑手里,叮嘱姑姑想吃什么就让麦子、青青她们给买点什么。
麦子说,星期天再做个脑CT,如果没什么事儿,下周一就出院了。
走出医院,父亲问我,“看你姑姑,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