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果
第1楼2011/08/07
变废为宝——
企业用合同的形式,帮助淘地沟油的个体跟餐馆签协议,将淘来的油集中储存,再全部收购到炼化厂,制造生物柴油
7月23日早上8点,老张夫妇开着一辆中型面包车,来到北三环环球贸易大厦地下三层。
打开车门,里面满满的装着30个绿色的塑料桶,以及3把淘油的大漏勺。车上、桶上、漏勺上都沾着黄褐色油污,散发着酸臭味。
大厦物业人员打开一个工作间的门,里面是两米见方的不锈钢滤油池,墙壁贴着白瓷砖,看起来很干净。但当记者跟随老张站到滤油池顶上,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混杂各种垃圾的灰黑色浑浊物,表面上看几乎分不出是固体还是液体,散发着酸腐的气味。老张一边用大漏勺捞去上面的一层粘稠物,一边对记者说:“这就是地沟油,是从大厦里各个餐馆的下水道流到这里的。”果然,捞去浮在上面的黑灰色的垃圾油污,就看到下面的污水。
据北京市市政市容委固体废弃物管理处马建骥介绍,建滤油池是环保部门对餐饮店前置审批中的要求。餐厨废水必须经过滤油池,利用油水比重差进行初步分离,才能排进城市下水管道,否则很容易堵塞管道。
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地沟油,它的肮脏程度还是大大出乎记者的预料,“这么脏的东西要它干吗?”
“这脏东西可值钱了!要给饭店交钱才能去淘,淘回来蒸煮之后每吨能卖五六千元,有多少我就要多少!”这些旁人看起来肮脏无比的垃圾油污在老张眼里却是不少人争抢的“宝贝”。他告诉记者,北京市约有3000人在干这行,近一半是他的同乡江苏泰州人。是他们最早“开发”了这个行当,后来陆续有安徽、四川、东北人入行,都是亲戚带亲戚,老乡带老乡干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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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楼2011/08/07
他们把这种地沟油、垃圾、污水的混合物称为“毛油”,经过蒸煮沉淀后,滤去废渣,能产出30%—50%的“精油”。这些“精油”在市场被卖到5000—6000元一吨,还很抢手。
大约一个小时,老张夫妇把大厦三期的三个滤油池都捞完了,装满了10桶,还用墩布把滤油池房间的地打扫干净。然后驱车去下一个点:万柳东路的烤肉宛。
这是路边的一家餐馆,它的滤油池在餐馆背面的屋外地面上。记者注意到,两块铁板像两扇铁门焊在地面上,还用铁链子上了锁。老张打开锁,掀开铁板,才露出我们常见的下水井盖。“不上锁,油会被人偷走的。”老张说,他每周来淘一次,每次能装满两桶,但这一次只装了半桶。“可能是前两天下大雨,滤油池被冲了。”
离开烤肉宛,老张又开车去淘了6家餐馆及大厦楼宇的地下滤油池。下午两点,地沟油装满了30只塑料桶,老张满载而归。他开车离开城区,驶向居住地,也是“毛油”暂存地——丰台区长辛店。
从北三环驱车75公里,经阜石路上西六环,大灰厂东街出口向南,记者跟随老张来到北京丰台区长辛店辛庄村北村外一座僻静的院子。一进院子就看到一排约一米高、两米长整齐编号的15个铁柜子。老张一边把塑料桶中的地沟油倒进铁柜子,一边说,这些柜子都是他们自己亲手焊接的,每家一个,都编了号,各装各的,每个柜子能装5吨,大约80桶。
这所院子的负责人老周穿着的灰色工装上醒目地印着“中京征和”。他比老张更早入行,带着老张等15户亲戚或老乡淘地沟油。“我现在是政府认可的‘正规军’,公司负责跟饭店签收油协议,还负责把‘毛油’运到炼化加工厂生产生物柴油。”老周话语坦诚。他说,北京六环周围还有不少淘地沟油的人,他们淘来的“毛油”就在露天蒸煮、沉淀、过滤,变成“精油”,卖给专门上门高价收油的人。这些收油人也被称为“炼黑油”的。“精油”被“炼黑油”的收走之后,就不知所终。“现在政府管得紧,他们都偷着炼油,不少人打算像我们一样加入正规公司,这样干着踏实。”老周说。
中京实华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是在市政市容委备案的集餐厨废油收集、运输、加工、炼制生物柴油于一体的企业,中京征和是其全资子公司,专门负责收集废油。
从辛庄村北村出发,记者跟随拉“毛油”的罐车,来到房山琉璃河三街。
这里是中京实华公司2008年收购的一处占地25亩的废弃化工厂。该公司因陋就简,投资700万元经过修缮改造,以自有技术用地沟油炼制生物柴油,年转化能力5000吨。
厂区负责人张翔宇告诉记者,“毛油”加热沉淀变成“精油”后,加入到反应釜中,用10%的盐水进行洗涤预处理,沉淀后排出水分,然后加入甲醇和硫酸进行酯化处理,这是地沟油转化成生物柴油的关键步骤。酯化处理后,油中的酸败脂肪酸变成了可燃的脂肪酸甲酯,就不再能食用了,也就彻底杜绝了地沟油回流餐桌的可能性。“这样的酯化过程要进行3次,共约9小时。再经过高温蒸馏和脱水后,就变成可上市销售的生物柴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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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楼2011/08/07
地下交易——
90%的“精油”以每吨五六千元的高价,经“炼黑油”人之手,流向外地。其中部分被混进“三无”食用油中回流餐桌
然而,遗憾的是,这样一个能变废为宝的加工厂,却常常处于半停产状态。“原料废油收不上来啊!”张翔宇感慨,5000吨的产能并不大,但一年最多也就生产1000多吨。“现在地沟油的定价权在‘炼黑油’的人手中。”
中京征和环保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李雍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柴油的市场价在7000元/吨左右,目前从收废油的个体手中买“精油”要5000元/吨以上,加上中间炼化的成本约1400元,每吨仅有不到1000元的毛利。而“炼黑油”的人把“精油”炼制成可添加的食用油,每吨成本只要700多元,混合进食用油中却可以卖15000元/吨的高价。“‘炼黑油’的人可赢利的空间大,他们就在收油市场上一再提价。”李雍说,如果政府打击力度不够,很多像老张一样的淘油人就会把地沟油卖给“炼黑油”的。
目前,经北京市政市容委备案的餐厨垃圾收运企业有8家,其中只有中京实华在内的3家公司具备餐厨废油的收集、运输和加工处理的综合能力。马建骥坦陈,现有政策法规缺乏强制性和约束性,餐厨废油的收运和处理专业化、产业化程度低。记者了解到,8家备案企业没有统一的收集运输车辆,收运之后是否资源化处理无人监管,餐馆是否将餐厨废油交给有回收资质的企业,监管部门也不清楚,更缺少相应的处罚。对此, 马建骥表示,餐厨废油管理涉及工商、卫生、质监、环保、公安、城管等部门监管职责,目前北京市正在抓紧研究建立长效监管机制。
有关专家曾测算,北京每年餐饮用油在60万吨左右,按废油率15%计算,每年产生餐厨废油9万吨,能有效收集的约6万—7万吨。记者了解到,北京具有生物柴油炼化能力的企业有两家,全年生产量不足万吨,其余近6万吨废油在监管职责不明的情况下,去向不明。
有着20多年淘油经历的老周告诉记者,大多数地沟油经过“炼黑油”的人之手,流出北京,在北京周边省市以小作坊的方式炼制加工后,混合进没有生产厂家、没有产品名称、没有生产日期和有效期的“三无”食用油回流餐桌,形成完整的利益链条,初来乍到者很难进入。但像他这样入行多年的人,深知地沟油的“前世今生”,“我们吃的油都是从老家带来的菜籽油。”
“再不想干别的,干这行很自由。”老张告诉记者,10年前,餐馆要花钱请他们淘地沟油,还常请他们吃饭;现在是他们花钱向餐馆购买“淘地沟油权”,而且价格从每年每个餐馆一两千元升至现在的上万元,甚至十几万元不等,10余年间,他经历了地沟油价格不断上涨的过程,可见其中利益之大。“当然也有竞争加剧的缘故。”老张说,以前干这行的都是江苏人,现在来了不少“外人”,地沟油以更高的价格被他们抢走。“为此打架是常事。”老张抱怨,有时为了把油源抢回来,不得不给有关人员好处,从他们那里再买回来。“反正不愁卖,关键是不能丢了市场。”老张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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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楼2011/08/07
当务之急——
相对于地沟油的转化,收集的问题更棘手,来源复杂使得源头管理很薄弱,缺乏制约手段
马建骥告诉记者,我们通常说的地沟油大致由4部分组成:炸货油,麦当劳、肯德基、吉野家等快餐店及大型餐饮企业的产出量很大;地沟油,餐饮店后厨经下水管排进隔油池中的油,也就是狭义的地沟油;屠宰场清洗动物内脏产生的废油脂;泔水油,即餐厨垃圾中的废油,据测算餐厨垃圾中的废油比例在5%左右。“来源复杂使得目前废弃油脂产生单位源头管理显得很薄弱,缺乏源头制约手段,多部门联合监管机制尚未形成。”马建骥说。
“当务之急是解决餐厨废油收集难的问题。”马建骥说,相对于废油的转化,收集的问题更棘手。目前有关部门正在着手制定经济鼓励政策,鼓励中京实华这样的企业以合作的方式,整合散在的个体淘油人,推进源头收集。
据马建骥介绍,目前北京市政市容委正在培育规范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的专业收集运输主体,准备推行属地特许经营服务,并对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的收集运输车辆实行准运证管理,严禁私拉偷运餐厨垃圾和废弃油脂的交通运输车辆上路行驶。
“每次被罚100元呢!”因为私自将客用面包车改装成了货用车,老张经常受到警察的处罚,他觉得很冤枉。“我很想开正规车辆,也想有交管部门核发的可上路行驶的准运证,但是不知道谁管这事,只能认罚。”
“地沟油变柴油前景非常看好!”中京实华技术总监刘肃认为,尽管生物柴油燃点低,不能单独用于车辆燃料,需要以国家规定的比例混入石化柴油中使用。但混合后作为汽车燃料,可有效改善尾气排放,减少环境污染。目前我国的标准是B5,即生物柴油混入石化柴油的最大量为5%。据悉,欧洲的标准已经达到B20,即生物柴油混合比例达20%,甚至荷兰航空已经将这种混合柴油试用于飞机燃料。
“而且,用地沟油生产柴油工艺并不复杂,产出率也相当高,可达80%左右。关键是由于化学性质的改变,可以彻底断绝地沟油返回餐桌的可能性。”刘肃强调,只要加强废油源头收集管理,完全可以变废为宝,眼下正有越来越多的民营资本瞄准生物柴油市场。
据了解,中京实华已经在燕山石化附近购买了土地,正在申报立项建设一座年生产能力5万吨的生物柴油厂。“相信随着政府监管力度的加大,地沟油回收一定能实现可控,我们的原料就不成问题了。”李雍信心十足。
“到时生产的生物柴油就会质量稳定可靠,不会像现在这样,由于因陋就简,生产不连续,柴油质量并不很稳定,部分产品只能作为烧锅炉的燃料油。”李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