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式脂肪

反式脂肪是不是人类最糟糕的发明之一?面对媒体和公众的责难，那些靠氢化油支撑的食品企业缄默地等待民众情绪的慢慢冷却，同时低调行事，寻找支持…… 　　南都周刊记者_ 周鹏 实习生 吴桂霞 广州报道 　　【反式脂肪】 　　在高温下将氢气灌入植物油，并以特定金属(通常是镍)作为催化剂，可生产出各种氢化油。但在对油脂进行氢化时，必然产生反式脂肪酸。反式脂肪酸会增加成人患上心血管疾病的风险，还会导致妇女不孕、儿童神经系统受损等严重后果。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合适时机，”在接到南都周刊记者的采访电话时，以派、口香糖等食品出名的好丽友食品有限公司公关经理张晓艳如此拒绝记者。而麦当劳的一位公关人员表示，会把采访一事上报领导，但提醒记者“别抱什么希望”。事后，记者确实也没收到答复。 　　让这些食品企业如此紧张的是一个化学名词“反式脂肪酸”。 　　2010年5月，美国《时代》杂志评选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50大发明，反式脂肪榜上有名，被称为21世纪人类健康的灾难。 　　两个月前，央视的一则报道更是拉近了食用者与反式脂肪的距离众多食品企业在使用经过氢化工艺处理的油脂生产加工食品，而这种油脂中往往含有对人体有害的反式脂肪酸。 　　在高温下将氢气灌入植物油，并以特定金属(通常是镍)作为催化剂，就能根据需要生产出具有成本低廉、保质期长、可塑性强、烟点高、颜色丰富等诸多优点的各种氢化油。数十年来，氢化油一直被全球食品行业广泛应用于面包、蛋糕、饼干、冰淇淋、炸薯片等成百上千种产品的生产中。 　　但在对油脂进行氢化时，反式脂肪酸往往会如影随形地一并生成。当它随着食物进入人体后，就会增加成人患上心血管疾病的风险，还会导致妇女不孕、儿童神经系统受损等严重后果。 　　舆论的热炒，让食用者对反式脂肪的关注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也让食品企业的神经紧绷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尽管不愿与媒体交流，但食品企业行业却紧张寻找对策，保卫“反式脂肪”。 　　偷偷进行的检测 　　SGS食品测试技术经理赵海凉，最近惊喜地发现，上门联系反式脂肪酸检测业务的单子“飞速增长”，而且大多来自油脂、饼干、蛋糕、冰淇淋等食品企业。 　　“开展这项业务6年来，从没这么忙过，接单量猛增四五倍”。出于商业上的保密，赵海凉对于具体的检测情况并不愿过多透露。而同样对于检测，记者所接触到的企业，都大多三缄其口。 　　SGS通标标准技术服务有限公司在北京、上海等地都有分支机构，为农产、矿产、消费品等诸多行业提供专业检验、鉴定等服务。与SGS签署检测合约后，企业通常能在三到五天内获得SGS提供的一份检测报告，里面有样品中是否含有反式脂肪酸或者含有反式脂肪酸含量的精确数据。 　　赵海凉说，这些企业会根据检测结果调整原材料配方、改进生产工艺，还有些企业决定将检测数据印到产品标签上，让消费者获得知情权。 　　不过迄今为止，超市里标明反式脂肪酸信息的国产食品依然十分罕见。 　　在记者走访的广州几家好又多超市，所有零食中只有一款由澳门公司监制的小蛋卷上标示了反式脂肪酸的确切含量，其余的多是标示出了氢化油、代可可脂之类的含有反式脂肪酸的物质。而贩卖进口食品较多的吉之岛和百佳TASTE，绝大多数进口食品都标注了具体的用油类别(如棕榈油、椰子油)，以及反式脂肪、饱和脂肪含量。 　　当电视上播出了氢化油和反式脂肪酸的危害之后，中国焙烤食品糖制品工业协会理事长朱念琳的手机总是响个不停。这个总部位于北京的全国性焙烤食品糖制品行业组织，有着为数众多的饼干、面包、糕点、糖果巧克力等企业会员。它们的产品是反式脂肪酸潜伏的主要阵地。 　　“最多时一天会接到十几家企业的电话，都是来咨询求助的”，朱念琳说。 　　除了抱怨媒体把含有反式脂肪酸的食品描述得像毒品一样可怕外，还有企业对产品销量的“明显下降”紧张不已。朱念琳说，企业迫切希望协会能站出来进行危机公关。 　　看不见的危机公关 　　在反式脂肪酸危机被媒体聚焦后，没有一家企业主动站出来与消费者进行沟通。对于怨声载道的消费者、咄咄逼人的媒体记者，食品企业们却噤若寒蝉。 　　一位公关人员道出了企业的顾虑，“现在的舆论环境对食品企业有误会，我们解释不清”。这几年，苏丹红、三聚氰胺、地沟油等一系列丑闻，已让中国食品行业的诚信度备受公众质疑。 　　2010年11月11日，中国焙烤食品糖制品工业协会在北京举办了一场媒体座谈会。除了协会领导，它的会员们无一现身。 　　朱念琳说，公众应该“客观对待”食品中存在反式脂肪酸这一问题，而不是谈虎色变。他从中国居民反式脂肪酸的摄入量处于低风险水平、氢化油脂不等于反式脂肪酸、不同油脂中反式脂肪酸的含量有很大差异等几个方面，认为此前媒体的众多报道有失实夸大之嫌。 　　朱念琳的一个主要理由是：按照世界卫生组织和联合国粮农组织的建议，正常人每日反式脂肪酸的摄取量应低于2.2克，“但我国居民目前反式脂肪酸的日平均摄入量只有0.6克，远低于西方发达国家”。 　　这一数据来源于中国疾控中心食品与营养所。据该所研究员张坚介绍，从2003年开始，食品与营养所就开始对食品中的反式脂肪酸进行监测了。但7年后，当反式脂肪酸引发恐慌时，它才公布了这一“初步的监测结果”。 　　张坚认为，由于中国居民的饮食习惯跟西方有很大差别，所以公众不必对反式脂肪酸过分紧张。但是，国内不少研究者认为，中疾控食品与营养所的监测结论缺乏实际指导意义。 　　2007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委托南昌大学开展了一个反式脂肪酸的安全风险评估。此后，长期关注反式脂肪酸的研究者南昌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博导邓泽元及其团队对全国20个省、市的众多油脂和食品进行了广泛调查，但结果一直没有公布。 　　“我们的课题是保密的，结果是不能透露的。但可以说的是，我们调查的结论是中国城市人口每天的反式脂肪酸摄入量为1克左右，受危害程度比较低。”邓泽元表示，那些经常吃饼干、洋快餐，喝咖啡伴侣、奶茶的高危人群每天至少有3—4克的摄入量。 　　久等不来的标准 　　中国卫生部在2007年发布的《中国居民膳食指南》中，就曾建议中国居民要“远离反式脂肪酸，尽可能少吃富含氢化油脂的食物”。彼时，该建议并未引起公众警惕。 　　4年之后，2010年11月9日，卫生部新闻发言人邓海华在新闻发布会上称，卫生部已在进行反式脂肪酸风险的监测与评估，并将在此基础上组织开展相关标准的修订工作。但是，时隔3个月，卫生部尚未公布国内食品行业食用反式脂肪调查结果，也未出台具体的防治措施。记者试图联系卫生部相关人士，截至发稿时仍未得到任何明确答复。 　　事实上，在新闻发布会上，邓海华提到已加强对反式脂肪酸管理的一系列措施中，除了对涉及婴幼儿的乳品配方食品及谷类、罐装等辅助食品制定了明确的安全标准外，其余诸如反式脂肪酸在食品营养标签上的标志、提示企业注意控制产品中反式脂肪酸含量这样的措施，但并无强制性。这和卫生部2007年12月发布的《食品营养标签管理规范》如出一辙：生产企业“可以”在食品标签上标示产品的反式脂肪酸含量，也可以不标示。 　　邓泽元不相信靠企业的自我约束能解决问题。氢化油的生产现状让他不安。因为他在检测中发现，“目前中国市场上氢化油中反式脂肪酸的含量至少有20%，最高的达到了46%”。而且，含量高的氢化油“不一定是小企业生产的”，要从供应渠道来遏制反式脂肪酸同样并非易事。 　　北京好利来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蛋糕师陈俊熙以一个蛋糕为例，说出了食品企业的困境： 　　如果采用天然奶油来制作蛋糕，需要在20摄氏度以下制作，并且必须在30分钟内完成，否则就会化掉 不能调和其他色彩 不利于塑性，只能做出简单造型 保鲜期短，做好的蛋糕必须放在冰箱冷藏。而这些问题在经过氢化处理的人造奶油面前，都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人造奶油比天然奶油便宜许多后者比前者要贵5到10倍。 　　这家公司的总裁罗红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天然奶油蛋糕的高成本决定了产品售价较高，难以被大众接受。目前这家公司植脂奶油蛋糕和天然奶油蛋糕的销售比约为4:1。 　　据央视报道，在反式脂肪酸问题引发关注后，北京的马克西姆西餐厅、金丰餐饮有限公司等食品业者都已停止供应氢化油加工的食品。但这样的行为难以模仿，对那些产品结构单一的食品业者尤其如此。 　　成本是那些食品小企业难以承受的负担，邓泽元大致估算一番后举了个例子：9000元一吨的大豆油经过氢化处理后，氢化油的售价只比加工前贵两三百元。这种油的反式脂肪酸含量通常在20%以上。如果要降低氢化油中反式脂肪酸，就需要再投入大量资金采购先进设备并更新生产过程，很可能会使得氢化油最终的售价翻倍。而这对下游相关食品企业来说，就意味着它们将面临采购成本、生产工艺、产品特点发生重大变化的挑战。

2010年1月18日，新加坡农业食品兽医局(Agri-Food and Veterinary Authority)向食品进口商和分销商发布通知，在充分考虑了行业成员的反馈意见后，开始执行新反式脂肪酸要求。新反式脂肪酸要求将分两个阶段完成：第一阶段(2010年6月1日前)，要求油脂产品的进口商和生产者，确保他们供给到当地餐饮机构和面包店的产品中反式脂肪酸的含量不超过2g/100g 第二阶段(2010年12月1日前)，要求在当地零售包装的油脂产品必须符合相同的反式脂肪酸含量要求，同时在产品上必须标示出反式脂肪酸含量等营养信息。据悉，从2009年9月开始，新加坡农业食品兽医局就已经开始接触业内人士，告知关于在当地销售的油脂产品中执行新反式脂肪酸要求的通知，同时收集对执行新要求的反馈意见。

食用油的安全问题时不时地会成为舆论的热点。前一阵子国内媒体热炒过地沟油，最近又开始热炒“植物奶油”或“氢化油”，说它们富含危害健康的反式脂肪酸，“被专家列入人类食物历史上最大的灾难之一”。并称现在不少欧美国家已经开始对氢化油封杀、叫停，但在国内仍然可以看到普遍使用氢化油的情形。 　　果真如此吗?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先知道什么是反式脂肪酸。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反面，但其实是根据其分子结构命名的，很中性。脂肪由脂肪酸和甘油结合而成。脂肪酸的样子像一条长长的链条，是由一个个的碳原子串起来的，碳原子上面还有氢原子与之结合。碳原子的化合价是4价，可以跟其他原子形成4个共价键，氢则是1价。在链条中间的碳原子，由于已与两个碳原子相连，最多还可以结合两个氢原子。如果链条上每一个碳原子都尽可能多地与氢原子结合，我们就说这种脂肪酸达到了饱和状态，称之为饱和脂肪酸。动物脂肪和某些植物油(包括椰子油、棕榈油和可可油)的脂肪酸属于饱和脂肪酸。 　　在饱和状态下，链条中的碳原子彼此是以单键相连的。有的脂肪酸的链条中间的两个碳原子彼此是以双键相连的，这时这两个碳原子都分别只与一个氢原子结合，处于不饱和状态，我们把这种脂肪酸叫做不饱和脂肪酸。这两个以双键相连的碳原子，如果它们的氢原子位于同一侧，叫做顺式，这种脂肪酸就叫顺式脂肪酸。如果它们的氢原子分别位于两侧，就叫做反式脂肪酸。顺式脂肪酸的链在双键的地方打了一个弯，性质不稳定。反式脂肪酸则和饱和脂肪酸一样是直链，比较稳定。 　　在从前，食用的脂肪主要是动物脂肪，例如黄油、奶油、猪油，它们比较稀少、昂贵。植物油倒是便宜，但是供食用的植物油的脂肪酸基本上都是顺式脂肪酸，它们很不稳定，是液体，而且容易变质，这是由于自由基攻击链条中的双键造成的。20世纪初，德国化学家威廉诺曼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给植物油中的双键提供氢原子，让它们变饱和，这个过程称为氢化，这样制造出来的油就叫氢化油。如果所有的双键都被氢化、饱和了，顺式脂肪酸就变成了饱和脂肪酸。但是通常只有部分双键被饱和，由于工艺的原因，在氢化的工程中剩下的双键两头的碳原子的结构发生了变化，它们的氢原子由顺式变成了反式。这样，氢化油就含有大量的反式脂肪酸。 　　植物油氢化之后，变成了半固体，性质稳定、不容易变质，可以代替动物脂肪使用，而且价格要便宜得多。从德国、英国开始(而不是像国内某些专家说的，是美国人干的“好事”)，氢化油很快地被大规模生产，在食品加工业中获得了广泛应用，被用来制作糕点、调味品和油炸食品。在上世纪60年代，人们已认识到摄入动物脂肪会增加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植物油相对来说比较健康。这个时候，使用氢化植物油取代动物脂肪，被认为不仅经济上合算，而且对健康也更有利。 　　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人们逐渐认识到氢化植物油对健康的危害实际上比动物脂肪还要大。这主要是由于其中的反式脂肪酸引起的，它增加的心血管疾病的风险，比动物脂肪中的饱和脂肪酸还高。衡量心血管疾病的风险的一个标志是血液中胆固醇的含量。胆固醇有两种，一种是“坏”胆固醇(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如果它的含量过高，就会慢慢地在动脉管壁沉积下来，形成粥样小瘤，导致动脉硬化。一种是“好”胆固醇(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能够防止粥样小瘤的形成。饱和脂肪酸能增加“坏”胆固醇的含量，相应地增加了心血管疾病的风险。而反式脂肪酸除了能增加“坏”胆固醇的含量，同时还能降低“好”胆固醇的含量，相当于双重增加了心血管疾病的风险。顺式脂肪酸则没有这个问题，有的顺式脂肪酸反而能降低心血管疾病的风险。 　　即使在摄入的量很少时(只占食物热量的1%~3%)，反式脂肪酸对心血管疾病的风险仍然很明显。反式脂肪酸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危害，但还没有确证。反式脂肪酸除了能给人体提供能量之外，没有营养价值，反而有害，那么就应该尽量减少摄入它，越少越好。世界卫生组织的建议是每天摄入的反式脂肪酸的量不要超过食物热量的1%，大致相当于不要超过2克，吃一份炸薯条就远远超过这个量了(大约含5~6克反式脂肪酸)。所以如果经常吃快餐、糕点、油炸食品、零食的话，是很难不超过这个限量的。一个美国人平均每天摄入的反式脂肪酸的量是5.8克。 　　在这种情况下，就会考虑是否用政府的力量来限制、禁止反式脂肪酸的使用。但是目前只有丹麦等个别国家和纽约等个别城市采取了行动。一些厂家被迫或自愿改变配方，推出“不含反式脂肪酸”的产品。但是这类产品往往是用动物脂肪或棕榈油等含饱和脂肪酸的植物油来代替氢化植物油，同样对健康有害。“植物奶油”固然不好，天然奶油也最好避免。在反对使用反式脂肪酸的同时，还要提倡使用顺式脂肪酸，才是健康之道。